午社中嘉兴词人的创作及其学术活动

时间:2023-07-03 17:00:10  来源:网友投稿

萧 莎

(嘉兴南湖学院 人文与艺术学院,浙江嘉兴 314000)

词人结社是民国词学兴盛的重要标志,午社是民国晚期的重要词社,成立于抗日战争时期的上海租界,午社成员前后有廖恩焘、金篯孙、林鹍翔、林葆恒、冒鹤亭、仇埰、夏敬观、吴眉孙、吴湖帆、郑午昌、陆维钊、夏承焘、胡士莹、龙榆生、陈运彰、吕贞白、何嘉、黄孟超等十八人。[1]9其中金兆蕃、陆维钊与胡士莹都是嘉兴籍词人,三人曾活跃于其他词人社团,金兆蕃曾参与1925年京津词人社团“聊园词社”,胡士莹与陆维钊曾在1924年参与吴梅在南高师举办的词曲社团“潜社”,午社是他们唯一共同参与的词社。依托午社这一平台,他们得以与当时词坛名家展开交游,积极参与拈调填词、讨论词学问题、交流和整理词学文献等词学活动,在民国词坛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对民国词史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拈调填词是午社最重要的词学活动,每次午社社集都会组织成员填词,切磋词艺,促进了成员间情感的交流。从现存的午社词来看,嘉兴词人金兆蕃存词12首,陆维钊存词4首。

(一)金兆蕃的午社词创作

金兆蕃(1868—1951),字篯孙,号药梦。祖籍安徽休宁,后迁入嘉兴平湖,近代著名史学家、文学家。金兆蕃对清代文史典籍和嘉兴地方文献贡献颇多,曾担任清史馆纂修,参与《清儒学案》《晚晴簃诗汇》的编纂工作,著有《平湖县续志》、续《槜李诗系》、《槜李丛书》等,词集有《药梦词》。1939年,抗日战争时期的“孤岛”上海为文人士大夫们提供了暂时的避难所,此时,金兆蕃与廖恩焘、林鹍翔、林葆恒等遗老们均已赋闲,凭借着巨大的社会影响力和崇高的文坛地位,吸引了一批滞留在上海的文人结集成词社,而金兆蕃也成为了词社的初始成员之一。金兆蕃的午社词从思想内容上可大致分为三类:前朝遗老的黍离之悲、嘉兴游子的思乡之情、古稀老者的流年之叹。

1.前朝遗老的黍离之悲

1939年6月25日,午社第一次社集在愚园路林葆恒家举行,拈调归国谣、荷叶杯,不限题。在社集中“鹤亭翁出示广东冼玉清女士画旧京春色手卷”[2]108,引起了社员们的广泛关注,他们纷纷以此为题作词,金兆蕃也不例外。

金兆蕃《归国谣》“用温飞卿体咏崇效寺牡丹”

春半,陌上杂花争烂漫。旧家姚魏频换,莫疑深色浅。

梦绕善师禅院,乱莺催又断,夜来凝碧池馆,有花人自看。[3]307

冼玉清《旧京春色图》分为崇效寺《牡丹图卷》和极乐寺《海棠图卷》两部分,其中崇效寺位于今北京宣武区,以花卉品种众多而闻名,金兆蕃与午社的遗老词人们都曾长期驻京,在此期间目睹了清廷覆灭、民国建立等历史事件,这些记忆在他们看到崇效寺《牡丹图卷》时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词上阙以“陌上杂花争烂漫”“旧家姚魏频换”描绘《牡丹图卷》,“姚魏”即“姚黄魏紫”的省称,泛指牡丹花;
下阙虚实结合,词人在梦中重返崇效寺观赏牡丹,而在现实中却无缘欣赏。词人通过该词抒发了对前朝覆灭、国家残破的黍离之悲。

金兆蕃在《卜算子》“咏荷学白石梅花八咏”其八吟咏了北京积水潭(净业湖)和昆明湖中的荷花,并将其唤作“烈士花”,词曰:

小榭社坛幽,曲沼农场接,太液灵根侭自分,花亦饶三窟。

净业复昆明,一匊灵均血,自此当名烈士花,谁续濂溪说。

(甲寅后重客旧都,观荷移于三海,外则社坛及郊西可园。梁巨川自沉净业,王观堂自沉昆明,而观堂之死,先荷生一二日,后来策此花故事者,尤不能忘,故篇终牵连及之。)[3]325-326

清朝灭亡后,清末官员、学者梁济自沉北平城外积水潭而亡,嘉兴海宁人、近代著名学者王国维于北京颐和园昆明湖鱼藻轩自沉。梁济在遗书中声称:“吾因身值清朝之末,故云殉清,其实非以清朝为本位,而以幼年所学为本位。吾国数千年先圣之诗礼纲常,吾家先祖先父先母之遗传与教训,幼年所闻以对于世道有责任为主义,此主义深印于吾脑中,即以此主义为本位,故不容不殉。”[4]51学界多认可他们是为国家为文化而殉身,而非狭隘的殉清。词人将他们与战国时期爱国诗人屈原相提并论,赞扬了他们的爱国情怀和民族气节。词序中“后来策此花故事者,尤不能忘”则说明了朝代更迭给词人内心带来的沉重情感。

2.嘉兴游子的思乡之情

在1939年7月30日午社第二次社集中,金兆蕃创作了《卜算子》“咏荷学白石梅花八咏”,其中前两首词是他回忆童年时的生活情趣、怀念故乡嘉兴的人文风物之作,表达了词人浓厚的思乡之情。

其一:岁岁未清明,阿母频传语,剪发调泥藕节封,方法休教误。

日曝待全皴,雨过当深护,一蕊新抽半叶遮,唤弟同看取。

(先太夫人好种盆荷,必于清明前下种,阶前置十余盎,花气从风,氤氲满院。余十二三时晨起,必留连其侧,匆匆数十年,童时景物,梦寐不渝。)[3]323-324

词人的童年是在嘉兴平湖度过的,咏荷词的创作使他首先回忆起已故母亲种植的荷花。每年清明节前,母亲就言传身教地种植、养护荷花。“剪发调泥藕节封”和“日曝待全皴,雨过当深护”说明植荷前需先从藕节处分藕,断口处用湖泥封住防止腐烂,然后经过日晒使莲节处的泥干透且有裂纹,大雨将泥土浇得湿润柔软后再将莲藕深植进去,等到荷花“一蕊新抽半叶遮”,就呼唤弟弟一同来观赏。该词抒发了浓厚的母子情和兄弟情,咏荷寄托了词人对亲人们的深深怀念。

其二:楼上晓烟横,楼下湖波绕,插竹牵绳竞种菱,点缀田田少。

官荡乍停桡,单坝旋回棹,满载花香不采花,未碍乌篷小。

(嘉兴鸳鸯湖乃古所谓滮湖,湖中菱多荷少,官荡单拔坝,皆荷花盛开处,夏日游艇所萃,今则但集湖中,竹肉喧阗,不甚以看花为事。)[3]324

嘉兴旧府城,即现在的市区。城外有两个湖,一个在城东南,名滮湖。一个在城西南,名鸳鸯湖。这两个湖泊,现在一般都总称为南湖。[5]11由于滮湖与鸳鸯湖的名称经常混杂,因此金兆蕃误认为“嘉兴鸳鸯湖乃古所谓滮湖”。词中的“楼”即南湖之上的烟雨楼,烟雨楼最早由五代钱元璙所建,南宋王希吕在其遗址上重建后取名“烟雨”,全词开端描绘了“楼上”水汽缭绕和“楼下”水波摇荡的美景,南湖中多种植菱与荷花。南湖的荷花集中在官荡和单坝相处,到六月二十日荷花生日时,常有曲社在南湖上演奏丝竹雅乐,赏荷的游客众多。而此时嘉兴已沦陷在战火中,词人借咏荷抒发自己对故乡的担忧和思念。

3.古稀老者的流年之叹

金兆蕃参加午社时已年逾古稀(72岁),在词社中年纪仅小于廖恩焘,他的午社词经常流露出对时光流逝、年华老去的感慨。如在1939年9月24日午社第四次社集创作的《玉京谣》“中秋前三日午社第四集限调赋此应之”,词曰:

白纻消残暑,玉宇高寒,冉冉秋将半。络角微明,双星憨对银汉。叹老去、萍梗江湖,更苦念、分飞征雁,风尘满。天涯自近,乡山偏远。

新凉恰称行吟,倦睇林阴,莽战云一片。柳外斜阳,危阑谁与同感。忆旧园、憔悴黄花,尚独立、陶家篱畔。流年转,还待持螯重看。[3]353-354

午社的第四次集会在1939年中秋节前三日,《玉京谣》词的开头以“白纻消残暑,玉宇高寒,冉冉秋将半”点出该词的创时间,而一年即将步入尾声,触动了老年词人的内心。“叹老去、萍梗江湖”一句包含了词人对自己年华老去的感伤和漂泊异乡的苦闷。下阙中“柳外斜阳”“危阑”等意象,既点出了国家的危难处境,也象征着自己的风烛残年。而末句中“尚独立、陶家篱畔。流年转,还待持螯重看”表达了词人在战乱中仍坚持独立的人格,期待终有一天能看到国家的美好未来。

嘉兴王梓良在《金兆蕃先生传略》一文中评价其诗词创作:“其为诗,一本于修辞立诚之旨,以为言不由衷,乃不诚之大,其遣词使事,稍稍不符分寸,即不得谓之诚。诗如其人,亦可见先生立身之行事也。故虽抱悲天悯人之怀,乃无愤世嫉俗之语,其得力学养之深也。”[6]金兆蕃的午社词虽为应制之作,但词人借词展现出多方面的情感特质,皆为词人的真情流露,毫无应制痕迹,此为其诗词创作以“诚”为本的具体表现。金兆蕃虽身处乱世,但心忧家国,午社词中使用了“乱莺催”“灵均血”“烈士花”“莽战云”“柳外斜阳”“危阑”等诸多意象,委婉含蓄地表达了他内心的忧虑和愤懑之情。

(二)陆维钊的午社词创作

陆维钊(1899—1980),字微昭,原名子平,晚署劭,浙江平湖人,著名书画家、我国现代高等书法教育先驱者之一,以独创新体书法“蜾扁”独步古今书坛。他曾协助叶恭绰编纂《全清词钞》,对清词文献贡献颇多。现存词集有《庄徽室词髓》和《庄徽室词剩》。据陆维钊之子回忆:“1938年4月,父亲逃难到上海,寄居四明邨南高师同学黄蔚青家。他先在中学教国文,后受聘于圣约翰大学,任中文系副教授。在此期间,他于1940年4月与胡士莹一起加入了‘午社’。”[7]53陆维钊的午社词均为感时伤事与怀古伤今之作。

1.感时伤事

1940年3月31日,午社第九次社集在林葆恒家举行,陆维钊初次参与午社集会,填了《春从天上来》“庚辰感事”一词:

春暝帘栊。话旧燕梁尘,绮梦匆匆。重来巷陌,是处哀鸿。无家岁月飘蓬。算楼台无恙,亦怕认、故垒西东。任东君,长新阴芜绿,惨护残红。

知否当檐寒重?便过了清明,春去无踪。栏外浮云,樽前幻影,谁怜身世杯弓?叹昭阳一别,早消息、纨扇秋风。莫相逢,仍处堂巢幕,自诩从容。[8]151

此词词序“庚辰感事”,庚辰年(1940)正值抗日战争时期,词人举家逃难到上海,有感于国家时局和自身遭遇,在当年春天创作了这首词,词人“重来巷陌”,亲眼目睹了“是处哀鸿”的战争惨景,而自己与家人被迫开始颠沛流离的生活。“东君”指司春之神,春天是温暖美好的,但此时词人的内心是惨淡惆怅的,他意识到“便过了清明,春去无踪”,春天终究是短暂的。该词表达了词人对战争下满目疮痍的国家的感伤之情,也反映出他对社会时局的深切担忧。

2.怀古伤今

1940年11月16日,午社第十六次社集在廖恩焘家举行,吴眉孙、吕贞白作东,当日恰好是陆游的生日,因此限定社员以此为题作词,不限调。陆维钊作《水龙吟》“放翁生日,与廖忏翁、夏剑丞、吴眉孙三丈及郑午昌、胡宛春、吕贞白、黄清士诸君同赋”一词,词曰:

伤心南渡衣冠,千年重迸词人泪。渭南怅望,山川戎马,儒生匡济。蜀道闻鹃,云门待捷,艰危一例。算迎神此日,破空灵雨,尚仿佛,平生意。

犹是窥江胡骑,痛腥染、鉴湖难洗。茫茫禹甸,大难来日,乾坤同闭。酹酒悲歌,沈园事往,春波桥废。只驿亭依旧,夕阳题壁,短英雄气。[8]124

1941年1月16日,午社第十八次社集亦在廖恩焘家举行,陈蒙厂、胡宛春作东,当日恰逢苏轼生日,因此限定社员以此为题作词,不限调。陆维钊作《念奴娇》“东坡生日,和蒙庵、贞白”一词,词曰:

岁寒樽俎,肃虚堂巾帻,醉将春色。犹是掀髯湖上意,风雨神灵来格。蜀道西盘,大江东去,泪迸词人墨。南飞鹤老,依然心恋君国。

争奈日近长安,天寒玉宇,台议空陈策。禅喜晚晴闲玉局,一梦儋崖头白。蜡屐高踪,铜琶余韵,文采星芒射。千秋襟接,元龙豪气百尺。[8]129

以上两次午社社集均以古人生日为题,除了表达对苏轼、陆游两位词人的悼念之情外,还将他们的时代背景、人生经历与当时危急的社会时局相联系,如《水龙吟》词中“犹是窥江胡骑,痛腥染、鉴湖难洗”,《念奴娇》词中“蜀道西盘,大江东去,泪迸词人墨。南飞鹤老,依然心恋君国”,两首词均寄托了词人对国家时事的关切和担忧,尤其是《水龙吟》词中还表达出词人对时局的忧惧和悲愤之情。陆维钊的这类午社词整体上风格慷慨悲凉、飘逸豪放,此外,《水龙吟》词中“沈园事往”涉及陆游《钗头凤》本事,为该词抹上一层哀婉动人的色彩。

当代词学家施议对将陆维钊词分为相思别离、乱离流亡、歌咏题赠三类。陆维钊的午社词从创作时代、词人处境和思想内容来看,当属于“乱离流亡”类词作,且带有这类词创作的特点:“为时、为事”,“善于融合新知,包括新题材、新词语,以表达其新的体验及观感,并善于通过意象的捕捉及创造以立意,因令得彼身之所作,语之所言,心之所想,皆得以鲜明而生动的呈现”。[ 9 ]236陆维钊的午社词皆是为时、为事而作,是词人对国家的责任感和担当意识的体现;
这些词使用了诸多意象,且意象的组合颇为新奇,如“山川戎马”“腥染鉴湖”“蜀道西盘”等,将词人脑海中的战争场景生动形象地描绘出来,词风悲壮豪迈。

除拈调填词外,讨论词学问题和交流、整理词学文献也是午社的重要词学活动。在午社社集中,社员参与讨论人数最多且影响力最大的词学问题有两个:一是词的四声问题,二是南宋词人姜夔的系列问题。胡士莹和陆维钊都直接或间接参与了这两个问题的讨论。交流、整理词学文献是午社对词学发展的一大贡献,午社成员中不乏阅历丰富、见多识广者,他们将生平所见的稀有词学文献分享给社员们,便于开拓他们的词学视野,同时,一些词学文献的整理也依托午社得以展开。

(一)讨论词学问题

四声问题的讨论贯穿午社始终,午社成员间对此展开了激烈的论争,甚至引发了难以调和的内部矛盾,为午社的解散埋下伏笔。四声问题的论争源于冒广生《四声破迷》(后改名为《四声钩沉》)和夏承焘《词四声平亭》两篇文章,两人各持不同观点,文章的发表引发了午社内部的强烈反响。后来,午社其他成员如吴眉孙、龙榆生在《同声月刊》上以书信或文章形式公开发表自己对四声问题的看法,将讨论阵地从午社扩大到整个民国词坛。

晚清民国词人以学习周邦彦、吴文英为风向,午社中的前辈词人也深受影响,形成严守四声的词学思想,词社中的青年词人们则针对这一问题展开激烈论争,试图探究令人信服的理论。这场论争的核心和本质,是如何扭转词坛风气,摆脱朱祖谋以来填词模仿梦窗,拘守“四声”,以致襞积堆砌,甚至以文害义的不良习气。[10]1940年8月11日,夏承焘寄《词四声平亭》一文给胡士莹和陆维钊,向他们征求意见:“以四声平亭寄陆微昭、胡宛春,请举反证以相辨难,为学术明此一义。”[2]219胡士莹和陆维钊为夏承焘的四声观点提供重要支持,在“四声之争”中发挥了积极的影响力。

南宋词人姜夔的系列问题也是午社成员重点讨论的词学问题之一。历来对姜夔的研究由于缺乏生平资料,导致出现了很多疑点,由此引发了午社成员的积极讨论,社外人士浦江清也在陆维钊的积极推介下参与其中。

1941年1月16日,夏承焘在陆维钊的介绍下与浦江清取得联系,同年3月间,他们两次讨论南宋词人姜夔的系列问题,“陆微昭介松江浦江清来久谈。谓白石旁谱当时歌法,或与今日西乐同,即宫调虽有高低,而合凡工尺诸字谱,仍读本音。如西乐C调F调虽不同,而1234七音仍不异。不过弹琴者高低数位耳。此说然否待酌。取予白石行实考及译谱四声平亭去。”[2]281-282其中“白石旁谱”指的是姜夔词集《白石道人歌曲》有17首带有旁谱的词,这是宋代唯一流传的词乐谱,但歌法失传已久,难以翻译。“浦君谓白石扬州慢有重到须惊句,不应二十余岁作。淳熙丙申,疑为丙午之误。予谓重到指上文杜郎,非自谓。此说不尽然。浦君谓近为北词斠律,以定型之曲律绳北曲,犹以南宋词律唐五代之词,此大不可。此说极是。”[2]290浦江清为姜夔系列词学问题提供了建设性的观点,助推了白石词的研究进程。

(二)交流、整理词学文献

1941年6月14日午社第二十二次社集:“夜眉孙、贞白招午社各友集林子有家,疚翁谈清人掌故甚多。微昭于民国廿四年于松江费龙丁处见白玉蟾草书手卷,有词廿余首,不具调名,皆其集中不载者。中日事变,龙丁被祸,家藏尽失,此卷不知存否矣。”[2]311白玉蟾,原名葛长庚,南宋中后期全真道南宗五祖,著名文学家,岭南六家词之一。清代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对白玉蟾词评价颇高:“葛长庚词,一片热肠,不作闲散语,特见其高。其《贺新郎》诸阙,意极缠绵,语极俊爽,可以步武稼轩,远出竹山之右。”[11]54陆维钊曾在松江印人费龙丁家欣赏白玉蟾的草书手卷,其中保留了他词集中未收录的20多首词,这是仅存的白玉蟾集外词相关资料,对词学研究意义重大。

《全清词钞》是叶恭绰主编的、收录清词最多的选本。清代号称词的中兴时期,词人与词作的数量远超前代,由于编纂《全清词钞》的工作量浩大,叶恭绰曾延任多位午社成员协助编纂,陆维钊也参与其中,并得到了叶恭绰的高度评价:“能始终其事者,唯陆君一人而已。”1942年底,陆维钊通过午社结识叶恭绰,并开始协助其编纂《全清词钞》,此后开启了两人持续十年的词学交游。叶恭绰根据各人特长对编纂工作进行分工,陆维钊主要承担“查撰传略,釐订书目”工作,陆维钊编纂《清词存目》用来补充《全清词钞》中未收录的词集,促进了清代词学目录学的发展。在编纂工作结束后,陆家人将叶恭绰委托其保存的大量清词文献全部捐给南京大学,对后来程千帆先生编《全清词》助益颇多。

午社是民国晚期的重要词社,其成员多为当时词坛名家,集中体现了民国词坛的整体风貌,午社中的人员变动反映出民国词坛新旧交替的必然趋势,而嘉兴词人亦在此行列。午社第八次社集的人员变动最大,词社中的两位前辈词人林鹍翔和金兆蕃先后退社,青年词人胡士莹、陆维钊与郑午昌三人相继入社,为午社的发展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其中胡士莹原是为补金兆蕃之缺而入社的,此前曾多次受其奖掖提携,胡士莹“十五岁前所写诗词,已能惊动老前辈,而被誉为‘小诗人’。当时,平湖诗人金兆蕃、陈伯叙等,以年迈古稀之龄,与他结为忘年交”。[12]350胡士莹《金篯孙丈挽诗四首》有“顾我周旋久,多公奖掖私”“风流如可接,老辈典型存”[12]326之句。

无论从午社词的思想内容还是对词学问题的观点看,前辈词人与青年词人之间都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在晚清词坛占统治地位的梦窗词风的影响下,午社中的前辈词人们在词体创作和词学思想上不同程度地接受了梦窗词的影响,他们的午社词普遍带有密丽婉约的特点,而青年词人则将豪放飘逸之风带入午社词创作,改变了午社词的创作风格;
在词学问题的讨论中,前辈词人拘守“四声”的观点也使之与青年词人产生了严重的意见分歧,最终导致了民国词体观的本质性变化。金兆蕃是午社中嘉兴前辈词人的代表,而胡士莹与陆维钊是午社中嘉兴青年词人的代表,三人在午社社集中的词体创作和词学观点的差异性,以及对词学文献的贡献,进一步揭示了嘉兴词人在民国词坛新旧交替之际,其内在的代际传承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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